“由此向东,绕过三韩,再向北行,便是高句丽东沃沮之地了。”晚上有些冷,众女都披上了锦袍乃至狐裘,邵勋坐在她们中间,把小慕容抱在腿上,就着漫天星光,扯着闲篇。
山宜男坐在众人身后,面前摆着一张案几,正在记录着段子,准备添加到《世说新语》之中。
诸葛文豹趴伏在案几上,单手托腮,一会看看天上的繁星,一会看看男人的背影。
这样的生活好像也不错,和姐姐在一起,朝夕相对,没什么烦忧,还能帮父亲传递消息,稳固家业。
要是能一直下去就好啦。
至于代价,诸葛文豹的目光又落在男人身上。她是女官,协助天子处理日程琐事,难免挨挨碰碰,一开始还是隔着衣裙,现在都发展到伸进去摸了……
诸葛文豹脸有些红,那个会不会很痛?
山宜男一边记录,一边暗暗猜测这些逸闻都是哪来的?莫不是高句丽?
不过记在《世说新语》里倒无妨。天子提倡实证,没有证明的事情尽量少说,但《世说新语》这种杂谈,本来就是供人消遣的,连署名都是笑死人不偿命的“泰山笑笑生”,鬼知道谁写的,便是知道了也不承认。
况且,从字里行间应该可以猜得本书出自女人之手。
甲板上的声音还在继续:“有大岛、小岛若干,岛上有人,并无文法,形同部落。地去京师一万五千里。三面阻海,多沮泽,有鱼盐之利。地气早寒,每坚冰之后,以木广六寸、长七尺,施系于其上,以践层冰,逐其奔兽。俗多狗,以其皮毛为裘褐。胜兵数千南与肃慎相连,未尝通聘中国。”
“其土俗之物多为海兽皮、鲸、沙金、鱼、毛皮、海象牙。海兽数量之多,直让人咋舌。晴天之日,海岸边、浮冰上多海兽,不下百万。虎头说在丸都缴获了千余张海兽皮,过些时日给你们做冬衣,又轻薄又保暖。北地可能还感受不到,设若去到建邺,阴冷潮湿之地,此物大妙也,盖因其还防水。”
众人听得半信半疑。
邵勋左看右看,微微有些失望,都当故事听呢。也罢,将来航海技术发达后,若谁真信了这些故事,驾船去看一下就知道了,也算是埋下了一个种子吧。
唔,一会得指导山宜男画个简略的地图出来,搞得像模像样,看起来就像真的——其实也是真的。
不知道中国将来能不能出现对海兽皮的巨大需求。
北方有市场,但不一定有人有能力驾船出海,南方多世家大族,航海这种“资本密集型”、“技术密集型”活动兴许有人搞吧。
他管不了那许多了。
“以前——”段氏突然出声,见众人都看了过来,有些不自然,不过在邵勋鼓励的目光下,便道:“以前有肃慎酋长来棘城,提及过北边之事。那些土人连马都不会骑,兴许没见过马,但会操舟于近海航行。”
邵勋点了点头,肃慎与高句丽不和,经常互相攻伐,他们去到棘城找外援很正常。
“那是桦皮舟吧?”邵勋问道。
“也有兽皮舟。”段氏说道。
世界之大,无奇不有。
那些愚昧落后的土人,在长期的实践中,选用桦树皮和兽皮造船,在近海或内河航行。满清没入中原之前就曾派四百兵登上库页岛,嘱土人纳贡,当时便是乘坐兽皮舟。
“记上。”邵勋扭头对山宜男说道。
山宜男微微颔首。
邵勋又“一本正经”地对段氏说道:“我们都是一家人,以后你要多多参与进来。”
段氏有些羞赧,而这种情绪一上来,之前那种恶心的感觉再度泛起。
她心下一凉。作为过来人,如何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?
这两个月,次数她都数不过来了,被灌了一肚子种子,而今生根发芽了。
月上中天之后,邵勋带着众人散去,夜宿于船上。
海风轻拂,涛声阵阵,倒也别有一番意趣。
第二天,他又在船上召见慕容皝父子。
慕容皝、慕容遵、慕容霸三人入内坐定后,邵勋等了一会才来,然后仔仔细细看了下父子三人。
最后叹了口气,道:“君又是何必呢?”
童千斤、常隆二人一左一右,按刀侍立。
邵勋坐下后,又有数名甲士立于其身后,对父子三人虎视眈眈。
慕容皝先四处打量了一下,没发现旁人,便看向邵勋,道:“成王败寇,皝无话可说。然辽东之局,非皝一人之妄念!慕容氏世代居此寒苦之地,西有宇文,东有高句丽。皝若不自立旗号、厉兵秣马,慕容部早成他人俎上之肉!”
“都到这份上了,还嘴硬呢。”邵勋笑道:“妻孥尽在我手,则何如?”
隔壁舱室内,段氏等人默然坐着,听着隔壁的对话。